2014年2月24日星期一

何清涟:中国丛林化社会无出路

何清涟:中国丛林化社会无出路

作者:何清涟|来源:文摘|日期:2014-02-24 02:3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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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深圳生活过十余年。那时,东莞既被称为"鞋都",是中国这一"世界工厂"的象征;又因性产业的发达闻名于全国,得名"性都"。我曾在暨南大学经济系任教一年,每周两次往返广深之间,为坐得舒服一些,常常宁可多花20多元钱、多等半小时,也不愿乘坐在东莞停车上客的列车。东莞那种混乱,渗透了社会各阶层,从政界到企业与商界;从官员、本地住民到社会边缘人,都是"丛林化生存"。
一、东莞是中国"血汗工厂"的缩影。台商是东莞的投资者主体,对工厂大都实行军事化管理,工时长,工作环境与生活条件差,劳动纪律严苛。我与其中两家工厂打过交道(一家据说是规模最大的台资鞋厂),一次是处理某厂工人遭受残酷体罚,事由是该工人中午吃饭时排队越过了厂方划设的白线,惩罚的方式是脖子上挂一块重达三十多斤的木牌,站在食堂前的空地上。因天气炎热,站在太阳下面暴晒三小时之后晕倒在地。受这种惩罚的据说一年间有30余人。另一次是有位熟人的侄儿从安徽被招工到东莞某厂工作,因无法适应恶劣的工作条件与长时间加班,要求辞职,结果被饱以拳脚,身份证被扣,而且不许出厂。后来这位青年找机会给其叔叔打电话求助,其叔找我帮忙,我托朋友与当地政府部门联系疏通后,厂方勉强同意我们去接人。这两次"下厂"经历让我体会到地方权力与厂商勾结后,工厂就成为一个相对封闭的无法无天之地。那两次进了工厂大门之后,没有当地警方负责人居中斡旋,连我们这些所谓"解救者"的人身安全都受到严重威胁。因此,东莞被我视若虎狼之地,不可轻赴。
二、东莞"厂妹"(当地对女工的称呼)当中,不少以做工开始,以进入"皮肉生涯"告终,因为这两个行当的"投入与产出"相差太大,最后让"厂妹"们做了这一"职业选择"。其实,"厂妹"们还有一种居中的半皮肉生涯。我那篇"灰色女性及其他"发表之后,一朋友说我对女性在广东的灰色生存模式之了解远未到位,于是我从他口中听说了东莞及龙岗等地"厂妹"的故事。大概从90年代中后期开始,深圳这些地方的中产男人因恐惧性病,又不想养昂贵的二奶,于是开始"包厂妹",经人介绍找到自己认为合适的厂妹,以"情人关系"相处,休息日约出来开房,事后给三两百元,有时附送点廉价小礼品。据说厂妹认为这是很上档次的事情,可以在同厂女工当中炫耀,因为"男友"是白领小老板,显得很有身价。为什么被人廉价包养还很有面子?因为在男女性比例严重失调的工厂中,长相略差的女工,只能与其他女工分享男职工的"爱情",如果找的是无业人员,这些女工为了维持"爱情",还得补贴那些男人。这些故事,过去媒体上很少讲述,直到最近东莞扫黄,才介绍了东莞厂妹的一夫多妻生活方式。
三、东莞的刑事犯罪案件多发且残酷,令人恐惧。三陪女因钱多且无自保能力,很容易遭遇杀人劫财之祸。这也是她们要供养一个"男友"傍身的原因。一般情况下,这些人消失不会有人关注,其家人既渴求其钱,又嫌其所操之业过贱,只将其当作提款机。她们消失之后,家人多半不会费力寻找。我记忆中只有几件恶性杀人事件告破,如在深圳至广州的列车上曾发现一个丢弃的行李包,里面装有女性人体躯干,作为杀人弃尸案被广州公安局列为重大刑事案件,几个月后才告侦破,该女子就是东莞的一位风尘女,被同租屋的另一妓女及其男伴谋财害命,碎尸后分别丢弃。
四、东莞社会高度丛林化。我在《现代化的陷阱》里曾预测过,中国最坏的前景是意大利模式(南部),即黑社会与警察共同管理社会。这一模式在东莞早就成为现实,酒店按时给警察与黑社会分别上贡,以获得黑白两道的保护。这次扫黄声势浩大,也免了东莞公安局长之职,但并不意味着当地警方就此斩断与黄色产业的利益瓜葛。卢桦在《东莞:工人、小姐与乞丐》一文中提到,东莞业内仍然认为,"虎门、新世界酒店被点名扫黄以及查封,显然是后台不够硬",一位"客户部长"说,"我们早就接到通知了。……他们去年才开始营业,属于后起之秀,其他从业酒店因为竞争等原因,也会想办法通过警方关系对其打压,因此新世界酒店第一个被拿来开刀,也不出奇。"
东莞的黑社会势力均由本地人组成,盘根错节,网上文章《东莞四大黑社会龙头老大身份大揭秘》,只是简单揭示了黑社会在东莞的势力分布,其中东坑镇卢灼华——外号白毛鸡的靠山延伸至香港义父,其保护关系上至中央、中至省级、下至市级。这个地方的黑社会势力并非中共政府下派一位市委书记就能够整治得了的。这就是东莞市委书记刘志庚2006年上任之初,曾希望有所作为,为东莞洗去"性都"恶名,但最后却不得不与草木同朽的缘故。